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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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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若四爺知道弘晝這般想法, 只怕又要被弘晝氣的夠嗆。

時人成親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弘晝所想的自由戀愛,放在大清可是叫私相授受的。

皇上微微嘆了口氣,道:“你這話說的沒錯, 朕想著席爾達忠心耿耿, 想著你也無結親的意思, 所以就命人將他找來, 說想要退了這門親事。”

“你猜怎麽著?席爾達一聽這話就嚇得跪了下來,連聲問朕是不是他最近有什麽地方錯了, 亦或者沖撞你了。”

“朕將弘時的所作所為與他提上兩句,席爾達仍沒有退親的意思, 直說弘時如今年幼,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 等著成了親當了阿瑪,興許就會穩重些。”

“席爾達的意思是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又有哪個男人能與結發妻子白頭到老?說到底,能做到相敬如賓就不錯了。”

說到這裏,就連皇上都勸慰起四爺來:“京中上下像隆科多這樣寵妾滅妻的雖沒幾個,但偏疼小妾的卻也是不少, 既然席爾達不願意退親, 朕看你也不必強人所難了。”

對皇上這等久居上位者的人來說, 奴才的命並不算命,四爺此舉已經是仁至義盡, 既然席爾達不願退親,那他是求之不得。

就算弘時不成器, 那也是皇子!

四爺微微一怔, 連聲應下。

他很快會過意來。

席爾達是個聰明人,若非不是聰明人, 也不會擔任六部的尚書一職,更不會在朝中屹立多年不倒。

他想,定是席爾達也察覺出皇上對自己的態度變了,若不然,席爾達怎麽會舍出自己心愛的長女?

四爺想著自己已是仁至義盡,想著自己今日是有重要之事與皇上說的,很快便將這件事拋之腦後,斟酌著開口道:“兒臣今日進宮,是聽說了一件事想要告訴皇阿瑪……”

接著,他便娓娓道來:“前幾日兒臣前去戶部的路上見到有人在大街上鳴冤,鳴冤的乃是一個叫蘇克濟的人,這人是太原的一名小官,舉報太原知府趙鳳詔貪贓枉法,更是貪墨三十餘萬兩。”

“兒臣已將這人帶回了雍親王府,打算今日進宮請皇阿瑪示下之後再做決斷。”

皇上對四爺辦事一貫放心,微微頷首道:“這件事你派人好好查一查,若真有此事,絕不姑息。”

“兒臣原先也是這般想的。”四爺窺了皇上一眼,遲疑道:“只是這太原知府趙鳳詔的阿瑪乃是戶部尚書趙申喬,據蘇克濟所言,早在他知曉趙鳳詔貪墨一事,就曾將此事寫成書信與幾位言官說了,只可惜這事兒是石沈大海,太原知府趙鳳詔更是尋了個莫須有的罪名罷免了他的官職,將他的妻兒老小一家流放。”

“可蘇克濟在太原很有些威望,在半道假死,輾轉反側這才來到京城,擊鼓鳴冤。”

“也幸好兒臣無意間碰到他,若是再晚上一兩日,只怕這世上再無蘇克濟這號人。”

事情的確是有這麽一件事,但他卻並未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道清楚。

比如,戶部尚書趙申喬雖為四爺上峰,實則卻與老九來往過密,因他奏請皇上打開國門與西洋人做生意後,這個趙申喬就更是看他不順眼,身為戶部尚書,不說幫忙,更是時常在暗中給他使絆子。

比如,四爺一早就聽聞趙申喬之子趙鳳詔貪墨,暗中命人徹查此事,所以才會知道流放途中的蘇克濟,更是派人將蘇克濟劫了下來。

又比如,這次四爺做好了萬全準備,打算給老九等人狠狠一擊。

皇上微微皺眉。

其實朝中有人貪墨,他並不是不知道。

早在當年曹寅更是虧空了不少,他看在曾與曹寅的情分上,還主動幫曹寅想辦法。

他年紀大了,心腸軟了不少,對著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實在做不到斬盡殺絕,更害怕牽一發而動全身,引起朝中動蕩:“這個趙申喬為官多年,從前更是任過禮部,吏部尚書,也是兩朝元老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可貪墨三十餘萬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老四,這件事你還是去查吧,若真有此事,那該怎麽罰就怎麽罰,只是趙申喬到底知不知情,這事還不能太早下定論……”

四爺面上雖沒有表情,但心裏已覺得不妥起來。

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樣,皇上到底還是念及舊情。

正當他想著該如何勸誡皇上時,誰知炕上的弘晝就一股腦爬了起來,擲地有聲道:“皇瑪法,這事兒怎麽就不能下定論了?若是沒有那位戶部尚書,誰還敢包庇一個小小的太原知府?”

頂著皇上與四爺那驚詫的目光,弘晝就像是沒看見似的。

在他看來,這江山可是他們家的江山,若有人貪朝廷的銀子,那就是貪他家的銀子,他第一個不答應:“我雖不知道太原知府是幾品官,但想來這官職也不會太高,哪裏能惹得京中言官包庇於他?定是那位戶部尚書在搗鬼!”

“那位蘇克濟未免也太可憐了些,原本一家老小好生在家過日子,可說流放就流放,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說不準他們家也有和我差不多大年紀的孫兒了,本來可以在家日日吃柿餅睡懶覺,可小小年紀就要被流放,別說吃不飽飯穿不暖衣,更是受盡苦楚……”

皇上面上有些許松動之色。

四爺見狀,更是趁熱打鐵起來:“皇阿瑪,弘晝所言極是,太原知府趙鳳詔身為一方父母官,即便蘇克濟真是弄錯了或汙蔑於他,他也不能下此狠手。”

“在兒臣看來,這等事情不能姑息。”

說著,他更是一撩袍子跪了下來,正色道:“還望皇阿瑪徹查此事,還蘇克濟與太原百姓一個公道。”

弘晝也忙下炕,原也打算跪下來的。

可他轉而一想,這般卻是太沒氣勢了些,索性又再次蹦到了炕上,揮舞著胳膊,揚聲道:“對,皇瑪法,一定要徹查此事!”

“不能叫任何人貪了我們家和老百姓的銀子!”

皇上與四爺原本面上是神色緊繃,可再聽見弘晝這一句“我們家的銀子”後,皆忍不住笑了起來。

偏偏弘晝還是一本正經到:“皇瑪法,阿瑪,我這話說錯了嗎?本來就是我們家的銀子啊!”

四爺道:“你沒有說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這太原知府趙鳳詔貪的自然是咱們家的銀子。”

弘晝頗為讚許點點頭:“就是,就是,如今西北起了戰事,我聽您說如今國庫空虛,這三十萬兩銀子不知道能買多少糧草,養活多少打仗的將士了。”

四爺並沒有接話,與弘晝一樣,眼神皆落於皇上面上。

皇上沈吟片刻,便道:“老四,你著手去查這件事吧。”

“這趙申喬本是漢人出身,這麽些年做官是兢兢業業,如今他兒子貪贓枉法,未必他就不知情,正好你也在戶部當差,正好也能調查一二。”

四爺正色應是。

祖孫三人就著趙申喬說了許多。

弘晝這才不知道為何皇上一開始有包庇這趙申喬的意思,原來趙申喬乃康熙九年的進士,出身微寒,曾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若非如此,出身寒門的他也不會位居尚書之位。

弘晝能理解皇上的為難,如今也跟著老氣橫秋嘆了口氣,道:“……可惜人都是會變的,從前是好人,不代表他一輩子都是好人,雖說這位趙尚書做過許多利國利民之事,但如今他本心變了,就該將這位置讓出來給別的心懷天下和百姓的人。”

說著,他更是看向皇上與四爺道:“皇瑪法,阿瑪,你們說是不是?”

皇上只苦笑一聲:“天底下的事情若都像你說的這般簡單就好了。”

倒是四爺微不可察點了點頭,頗為讚許。

等著皇上帶著四爺與弘晝在設宴的殿堂露面時,許多人已見怪不怪。

在他們看來,不管是弘晝也好,還是四爺也罷,最近都頗得聖心,這父子兩人一進宮就被皇上留在乾清宮說話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這些議論之言就像潮水似的湧入老九等人的耳朵裏,聽的他心裏是煩悶不已,端起酒杯是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老九只覺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黴極了。

不,應該說是打從弘晝這小崽子得皇上喜歡後,他這日子就沒好過過,如今竟連十三爺的腿疾也漸漸痊愈,可見連老天爺都不幫他。

想及此,老九又是悶悶喝了一杯酒。

老八掃了他一眼,低聲道:“這宴會還沒開始,你喝這麽多酒做什麽?當心傷身!”

老九是滿臉憤恨之色,沒好氣道:“傷身就傷身,如今我連傷心都不怕,還怕傷身?”

原先他見著四爺得皇上喜歡,是想出一個又一個惡毒的主意,比如慫恿大臣給四爺送女人,比如命自己一黨的臣子給四爺行賄……可四爺卻是壓根不上當,他不免焦心:“八哥,你怎麽坐的住?這老四父子本就得皇阿瑪喜歡,如今老四身邊又多了一個老十三,說是老十三的腿再養幾個月就會痊愈了,你怎麽一點不著急?”

老八一聽說這事就直皺眉。

他急啊!

他怎麽會不急了?

早在半個月之前,他才從老九口中聽說十三爺的腿疾乃是老九搗的鬼,用老九的話來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唯有徹底廢了十三爺才能以絕後患。

可偏偏老九根本沒辦法將十三爺趕盡殺絕。

當時他是指著老九的鼻子罵老九糊塗:“……你若是徹底要了十三弟的命,我倒還不好說你什麽,老四是什麽性子你還不知道?既然如今十三弟的腿一日日好轉,想必老四就已知道背後有人沖十三弟下毒,依他性子,就算將整個京城翻過來,都會將這事兒查個清清楚楚的。”

老九卻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八哥,這事情做都做了,如今再說這些也沒什麽意思。”

“你放心,就算老四真的懷疑到我頭上來,凡事也得講個人證物證,事情已過去好幾年,想要定我的罪,可沒這麽簡單。”

“如今我們已與他鬧得勢不兩立,我再多一條罪名也無妨。”

很多時候不是他們非要爭非要鬥,而是他們已無路可走,成王敗寇,他們已沒有選擇。

好脾氣的老八當時氣的直發抖,可沒辦法,他與老九已是一條船上的人,只得想辦法替老九善後。

老八看著如今宴會依舊冷著一張臉的四爺,雖說四爺神色與從前是一模一樣,但他卻能看得出來四爺是如沐春風,心裏高興極了。

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大概率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老八正看的出神,誰知眼前就冒著弘晝毛茸茸的小腦袋:“八叔,您一直看著我阿瑪做什麽?”

“難不成我阿瑪臉上有字兒?”

弘晝對老八的印象並不差,如今光以好壞來論定一眾皇子顯然太過於片面,只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

相較於一肚子壞水的老九,他覺得這位八叔行事很是磊落:“而且八叔,我看著您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

他這話音還沒落下,一旁喝悶酒的老九就沒好氣道:“去去去,滾一邊去!”

弘晝可不會慣著老九這臭德行,索性就嚷嚷起來:“皇瑪法,九叔要我滾一邊去……”

他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早有準備的老九就眼疾手快將他的嘴捂住,低聲道:“你這小崽子到底要做什麽?”

老八強撐著笑道:“弘晝,你九叔在同你開玩笑了,他最喜歡你了,怎麽會叫你滾到一邊去?”

“真的嗎?”弘晝可不是三歲的小孩,瞧瞧老八,再看看老九,見老九昧著良心點點頭,笑著道:“既然九叔您這樣說了,那我就相信您。”

說著,他更是道:“不過您方才那話可不像是玩笑話。”

“您也知道,我是小孩子,膽子小,可是被您方才的話嚇到了。”

\"您要麽與我道個歉,要麽當眾與旁人說您最喜歡我,我才會原諒您!\"

暴脾氣的老九當時臉色就變了。

弘晝見狀,再次扯開嗓子道:“皇瑪法,九叔要我滾到一邊去……”

與方才一樣,他這話還沒說完,再次被老九捂住了嘴。

老八不悅看著老九,一副“男人就該能屈能伸”的表情。

老九也知道因他給十三爺下藥一事,給八哥招來了大麻煩,也想著息事寧人,便對著身側的幾位皇兄皇弟重覆說“我最喜歡弘晝”這類話。

弘晝笑瞇了。

旁人的臉色雖不至於說像見了鬼,但弘晝都看得出來,就沖著老九這言行不一的話,他們好像挺瞧不上老九的。

嘿嘿,真好。

鬧騰上一番後,弘晝這才心滿意足回到了耿側福晉身邊。

耿側福晉今日雖只是第二次進宮,可這些日子她可謂是京中炙手可熱的人物,不少夫人福晉都給她下帖子,耿側福晉是個知規矩的性子,每次一一回絕後還不忘稟於福晉。

福晉對她的行徑很是滿意,所以等著再有哪家夫人福晉前來雍親王府做客時,福晉也願意將她喊出來露露臉。

如此一來,耿側福晉再遇上這等場面雖仍有幾分不適,卻也能夠得心應手起來。

弘晝只覺得更高興了。

坐在上首的皇上也高興得很,當眾將四爺誇了一番。

如今他們已開始與西洋人做起生意來,雖說收益不算太多,卻也是好的開端,更重要的是他們從英國等地購了一批火銃回來,這可是好東西。

而且就在半月前,皇上已下旨命廣州海關與英國東印度公司簽訂了合約,每年運送大量香料,綢緞和茶葉去英國,更是下令準許廣州一帶的百姓能夠自由貿易,大清向來不缺能人異事,想必也能有不少人學習洋文將生意做到大洋彼岸去。

弘晝聽的是小臉紅撲撲的,比皇上誇他還叫他高興。

等著到了螃蟹宴時,他就更高興了。

今日有清蒸大閘蟹,蟹粉酥,蟹肉小餃,還有蟹黃湯包……可謂是應有盡有。

前世弘晝就很喜歡吃螃蟹,只可惜身為社畜,想要吃到又大又肥的螃蟹只能是奢望,如今看著是自己手掌兩倍大的螃蟹,就擼起袖子大快朵頤起來。

惠妃娘娘等人向來喜歡他,如今見他小小年紀吃螃蟹也不要人幫忙,更是一疊聲誇讚起來:“弘晝可真厲害,這般小就會吃螃蟹,本宮記得不少他這麽大的孩子吃飯還要人餵了。”

“誰說不是?若是弘晝再愛念書些,只怕將這天底下的孩子都比了下去。”

……

耿側福晉身為母親,聽到這等話自是與榮有焉,更不忘叮囑弘晝只能吃一只螃蟹。

螃蟹是寒性的,若是吃多了可是會肚子疼的。

乖乖的弘晝連聲應下,選了只最大的螃蟹啃了起來。

不過方才惠妃娘娘等人的話倒是提醒了他,等著他吃完螃蟹,用菊花洗幹凈了手,更是湊到了皇上身邊去了,低聲道:“皇瑪法,我有件事想與您說。”

皇上笑看著他:“你說。”

弘晝便將四爺命他背完一整篇《大學》後才帶他進宮一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說的是委屈巴巴,就差聲淚俱下:“……皇瑪法,您評評理,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連阿瑪自己到了十來歲才能完整背誦一整篇《大學》,卻這樣逼我,若不是我想念您,想要進宮看您,肯定是不會加班加點將這篇文章背下來的。”

控訴完四爺之後,他更是道:“不過事情都已經發生,如今再說這些也沒用,我想與您說的是以後阿瑪再用這等事要挾我,您就訓斥他好不好?”

“阿瑪最怕您了,您的話他一準聽。”

“我只是個六歲的孩子,若是整日吃不好睡不好,可是會長不高的,身體也不會好。”

皇上欣然答應下來。

其實對皇上來說,孫兒聰明固然是好事,但他卻擔心慧極必傷,他記得納蘭·明珠的兒子納蘭·性德就從小聰明過人,可惜很早就去世了。

相較於一個聰明過人,熟讀詩書的弘晝,他更願意見到個高高興興,平安健康的弘晝。

頓時,弘晝臉上笑開了花。

很快皇上就將四爺叫到跟前,說以後四爺不得逼弘晝讀書。

四爺方才是頂著所有人欣羨的目光,滿心歡喜上來,一聽說這話,下意識皺皺眉,掃了皇上身側的弘晝一眼。

偏偏弘晝還是一副“我有皇瑪法撐腰我不怕”的表情。

皇上更是道:“朕與你說話了,你看著弘晝做什麽?”

四爺只能沈聲應是。

皇上與弘晝是相視一笑。

可等著弘晝回去之後,卻發現自己還是高興的太早了些,雖皇上下令不得再要四爺以進宮一事威脅他,但每日忙的團團轉的四爺卻是主意多的很,更是放出話來,若是弘晝不完整每日先生布置的功課,那就不準他出門走動。

弘晝再一次心碎了。

如今他已六歲,在後世雖只是個還未上小學的小娃娃,但擱在大清卻是個要念書的大娃娃。

他又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故而每天就喜歡帶著小豆子等人東奔西跑,當他聽弘時說自己受弘旺所誆騙這事兒時,好笑的同時又不免覺得弘旺欺人太甚,覺得下次就去老八府上會一會這位弘旺堂兄。

所以,他可不能不出門。

弘晝再一次屈服了四爺的淫威之下。

其實對四爺來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便弘晝天資聰明,但他也沒指望弘晝在念書上有所建樹,不過想著叫弘晝能從其中明辨是非知曉道理而已。

不過,當他見著弘晝每日一天天苦兮兮的念書時,覺得心裏還是挺痛快的。

弘晝在覺得四爺不講武德的同時,卻也不忘一天天拿著書本往四爺書房裏跑。

他的目的很明確。

一來是想著自己不好過,四爺也別想好過,自己要拿學問煩死四爺。

二來是他向來八卦,想知道戶部尚書趙申喬與他兒子太原知府趙鳳詔一事進展的如何。

四爺也知道皇上之所以松口準他徹查戶部尚書趙申喬父子,弘晝是功不可沒,況且他也樂於見到弘晝對朝中之事上心。

這一日弘晝再次前來,四爺便為他解惑道:“……太原知府趙鳳詔的罪名已是板上釘釘,如今要查的是他貪墨一案到底與戶部尚書趙申喬有沒有關系,還有,這筆銀子到底都去了哪兒。”

“三十萬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可偏偏抄了趙鳳詔家時,也就搜出十多萬兩銀子出來,剩下的銀子了?難不成還能長翅膀飛了?”

答案是呼之欲出。

老八出身微寒,外家不顯,如今與朝中不少大臣都私交甚密,可不是光靠著他的賢能就能成事的,平素交際,人情往來,許許多多看不見的地方,都是需要花銀子的地方。

甚至連老九如今無心政事,一門心思做生意,其中的大部分銀子也都補貼了老八。

弘晝忍不住掰起指頭算了起來:“一兩銀子能買三十包糖炒栗子,夠我吃一個月,二十萬兩銀子,也就能買……能買好多好多糖炒栗子,夠我吃一輩子,還能夠我的兒女和孫兒再吃一輩子。”

說著,他就瞪大眼睛道:“阿瑪,您與皇瑪法說一聲,可不能放過他們啊!”

四爺冷冷一哂,道:“這是自然。”

很快,他再次投入到徹查趙申喬父子一案中去了。

他是皇上跟前得臉的皇子,又行事老練,不出幾日就查出當日收到蘇克濟書信的幾個言官最近置辦了不少家產,這不是收受賄賂是什麽?

只是趙申喬也是為官多年的老狐貍,即便在四爺的徹查之下,也沒能露出什麽馬腳。

四爺一時間犯了難。

他知道趙鳳詔只是老八一黨的棋子,重要的是他的父親趙申喬,沒了一個趙鳳詔,趙申喬可是還有幾個兒子。

就連到了緩福軒,四爺都悶悶不樂。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除去在緩福軒的其餘地方,他臉上就像戴了一張面具似的,唯有在緩福軒,他才能松快一二。

耿側福晉雖擔心四爺,可也知道女眷不好過問朝堂之事,便找到弘晝,叮囑他多勸勸四爺。

正與‘橘子’玩耍的弘晝聽聞這話是連連點頭,父母之間和睦相處自是他願意見到的:“額娘您放心,我知道的,別說阿瑪對我這樣好,就算看在阿瑪找名醫治好了外祖父的病情,我也得多關心阿瑪的。”

其實說起來耿側福晉的家世並不低,其父耿德金從前乃官居管領,只是後來染上重病,故而家道中落。

如今耿德金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雖沒辦法再去當差,但對耿家,對耿側福晉來說卻是一件大好事。

弘晝還見到過這位外祖父兩次,耿側福晉長得與這位外祖父有幾分相似,他這位外祖父更是很喜歡他。

耿側福晉見著弘晝是越來越懂事,心滿意足點了點頭。

弘晝走到四爺跟前時,四爺仍是愁眉不展,即便他使出渾身解數,四爺面上仍不見半點喜色。

四爺無奈搖搖頭,道:“……這件事根本沒你想象中這麽簡單,雖我和你十三叔都知道這件事與趙申喬有關,卻無實質性證據。”

“趙申喬這人狡黠得很,若放任他這般下去,只怕還會禍害更多百姓的。”

就連好心態的弘晝也覺得此事頗為棘手,想了想道:“阿瑪,您知道空城計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趙申喬知道這事兒與自己有關,就算他做的再隱秘,卻也不能保證人人都會守口如瓶的。”

“我要是您,我就說我已經掌握了他犯罪的證據,他做賊心虛,一來二去豈不是就露出了馬腳?”

這法子猛地一聽是不著調,但四爺仔細一想,好像當真沒有比此更好的辦法。

四爺面上這才露出幾分笑意,道:“看不出來你還有幾分小聰明。”

弘晝冷哼一聲:“那是因為您太笨了。”

只是他很快就後悔替四爺出起主意來,最起碼他不該這時候替四爺出主意,因為四爺連午飯都沒用,就匆匆走了。

四爺一到外院書房就將十三爺找來商量此事,兩人一合計,越商量越覺得這法子可行。

當即四爺就下令撤走調查趙家的人,其中更有一兩個嘴巴大的更是興高采烈說什麽“這差事終於了了,可以回去領賞”之類的花。

這話很快就傳到了老八與趙申喬與耳朵裏去了,一開始,他們自是不肯相信的,想著老四狡猾得很,也想過四爺可能在詐他們。

但當他們得知這些日子四爺再未過問此事,還有心情帶著十三爺去城郊跑馬,甚至當著他的頂頭上峰趙申喬都敢甩臉子後,一個個更是擔心起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他們這些做了虧心事的,夜裏有個風吹草動,自然就嚇的不行。

老九見狀,有心將功補過,便主動說來雍親王府會一會四爺,一探究竟。

一眾皇子不管背地裏鬥的是你死我活,可在明面上還是相親相愛的兄弟。

老九卻是萬萬沒想到四爺竟對他避而不見,老九咽不下這口氣的同時,也覺得四爺是不是查到什麽。

越是如此,老九來雍親王府就越是勤勉。

這一日,當老九再次聽說四爺不在府中,積壓多日的火氣更是騰升竄了起來,當即就沖著前來回話的小太監踹了一腳,厲聲道:“混賬東西,你口口聲聲說你們家王爺不在家,這是要將我趕走的意思?我雖不比你們家王爺是親王,卻也是皇子,即便你們家王爺不在家,你這個當奴才的也該請我進去喝杯茶吧?哪裏有幾次三番趕人的道理?”

這小太監心窩子被踹的生疼生疼的,更是嚇得屁滾尿流,連忙將此事稟於高無庸。

很快高無庸就親自將老九迎進去喝茶。

老九原以為四爺是故意躲著自己,他倒是想將雍親王府內安插眼線,卻是試過幾次,一個人沒安插進來不說,那些人更是離奇消失了。

一來二去的,他也就熄了這等心思。

如今老九四處尋了尋,察覺四爺好像真的不在府中,正猶豫著是該回去還是在這裏守株待兔時,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九叔,您怎麽來了?”

這聲音中還透著幾分欣喜,好像很是期待他的到來似的。

殊不知,弘晝也是在守株待兔。

老九就是他守的那只兔子。

老九一看到抱著‘橘子’的弘晝,下意識皺了皺眉,心裏是沒來由的一陣厭棄。

他幾次與弘晝交鋒,皆以失敗告終,想著惹不起索性就躲遠些。

可他轉而一想,想著四爺狡猾,可小孩子卻是不會騙人的,興許他今日能從弘晝嘴裏打聽出什麽來。

頓時,他臉上就浮現出幾分喜色來:“弘晝,你怎麽在這兒?可是在等你阿瑪?”

弘晝點點頭,認真道:“對啊,今日先生講課,我有個不懂的問題想要問問阿瑪,若是不弄懂弄通,以後阿瑪不叫我出門了怎麽辦?”

說著,他更是揚起笑臉來:“九叔也是來找阿瑪的?可惜阿瑪今日又邀十三叔一起去寺廟上香了。”

說到這裏,他更是自顧自嘀咕起來:“也不知道阿瑪最近是怎麽了,看著是心情好多了,時常帶著十三叔去這裏玩那裏玩的,連他的兒子們都顧不上。”

老九是心裏暗自一喜,低聲道:“哦?是嗎?先前四哥很忙嗎?我今日過來正是想問問四哥與西洋人做生意一事,反正尋常商人與西洋人做生意也是做,我這個當弟弟的與西洋人做生意一樣也是做,若是能從西洋人身上賺些銀子就最好不過了,誰都不嫌銀子多是不是?”

這話可是說到弘晝心坎上了,說的他是連連點頭:“對啊,九叔,咱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老九見他接話,還以為他上當,想著他就算再聰明,卻也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小娃娃,便又道:“對啊,若是九叔賺了西洋人的銀子,就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弘晝重重點了點頭,這小模樣要多天真就有多天真。

老九便又繼續道:“你可是每日都來找四哥請教學問?那你可知道四哥最近忙嗎?是忙著操心與西洋人做生意的事兒還是別的事兒?”

弘晝面上是一派天真,含笑道:“不啊,我聽阿瑪說與西洋人做生意的事兒已忙的差不多哦了,最近在忙別的事兒,好像說到什麽太原知府和戶部尚書……”

老九眼前一亮。

弘晝見這條狡猾的大肥魚已上鉤,話說了一半卻是戛然而止。

老九見狀,不免著急起來:“太原知府和戶部尚書怎麽了?”

懷抱著‘橘子’的弘晝警覺看著老九,提防道:“九叔,您問這麽多幹嘛?不會是想打探什麽秘密吧?”

“怎麽會?”老九這心裏就像是貓爪子撓似的,忙道:“我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你也知道,你皇瑪法最樂意見到我們兄弟等人相親相愛,我倒是有心想與你阿瑪打好關系,可你阿瑪冷的像一座冰山似的,我雖有心與他親近,但兩人在一起卻無多少話題,若能知道他日日說了什麽,豈不是兄弟之間好說話了許多?”

弘晝點點頭,一副“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但是阿瑪說了,可不能將王府裏的事情與別人說。”

他看著老九面上時悲時喜的,覺得很是好笑,更是添了一句話:“不過,若九叔銀子給的夠多的話,我倒是也願意與您說一說。”

老九:???

哈?這算怎麽一回事?

殊不知弘晝早就眼紅老九許久,老九雖身為皇子,但因狡黠多端,不愛政事只喜歡銀子,又有皇子身份加持,生意做的很好很大。

從前弘晝只可惜自己年紀太小,沒辦法做生意,但如今這分一杯羹的機會不是來了嗎?

他正色解釋道:“阿瑪說了,想要得到之前總要付出的,您既想與我阿瑪有套近乎的話題,總得付出些什麽東西不是?您身上也沒什麽我感興趣的東西,唯有銀子,若是您舍得給多多的銀子,我就願意與您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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